2005 年年底,我从肾内科病房调到血液净化中心,一晃,十年过去了。
十年之前,对于血液净化,我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大夫;
十年之后,懂得的道理比以往多了许多,不明白的世界却也越来越大。
十年之前,在基层,血液净化在很大程度上还只是终末期肾病患者的一种姑息性治疗措施;
十年之后,随着社会和医学的进步,众多的终末期肾病患者靠着这种治疗手段长期存活乃至于保持非常好的生活质量已经变成了现实。
十年之前,当我准备主动要求去血透室上班的时候,很多朋友劝我说,血透没啥意思,患者不多,腻歪事不少;
十年之后,当我再走进血透室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每天有众多患者需要我的帮助。应了那句话:被人需要是幸福的。
十年之前,当我看到前辈和老师们插管、做瘘时靓丽帅气又潇洒的动作时,心里那是一万个崇拜;
十年之后,当我也开始带徒弟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不仅仅是这些,更多的是考虑患者未来能够有一个更长久的通路以及更好的生活质量。
十年之前,肾性骨病到底如何发生发展的,还是稀里糊涂的,患者来了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上活性维生素 D 而对甲状旁腺素从无监测;
十年之后,肾性骨病的升级版 CKD-MBD 的概念已经深入骨髓,除了磷结合剂、活性维生素 D,我们又多了很多的板斧,很多原来认为完全无法治疗的并发症通过 PTX、西那卡塞等治疗已经可以达到立竿见影的神奇疗效了。
十年之前,我曾亲眼目睹了经济因素导致一个 35 岁农村小伙子,卖完了家里的房子和土地之后,最后卖了家里水井的井芯换来了 800 块钱,到医院透了最后一次析,然后......
十年之后,无论城镇户口还是农村户口,每个月最多负担 1000~2000 元,几乎所有患者都能透得起了。
十年之前,我们只有 11 台机器,每个月才不到 200 例次的工作量,以至于领导制定的年工作目标是完成 2000 例次——居然还没完成;
十年之后,机器翻了 8 倍,80 多台了,工作量翻了将近 20 倍,每个月 3800~4000 例次,就这样,还是无法满足患者增加的速度。
十年之前,最便宜的国产促红素也得 100 元一支,3000 单位的,进口的某品牌,300 多元一支,能用得起的不是离休干部就是土豪暴发户;
十年之后,20~30 元一支的国产货性能一点不比进口的差,刨去报销的 70~90%,患者自付仅 2~3 元或者 6~7 元,真正是白菜价,以至于我今天跟一新进入透析的患者说:你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十年之前,高通透析、单超、可调钠、低温透析、序贯透析、超滤曲线、不同的透析液钙浓度,这些概念还只是停留在书本上的概念;
十年之后,我们的部分患者自己就能够制定出符合 Ta 自身情况的透析处方,可见这些概念不仅仅深入了医生护士的人心,连患者都晓得了这些措施的好处。
十年之前,一个新入患者来了之后,我们还会看看患者的血管条件,问 Ta,您是插管呢?还是直接动静脉穿刺呢?
十年之后,不用我们动员,很多肌酐超过 500 的患者就会主动要求先把瘘做好,目前,我中心新入透析患者已经有 30% 是已经建立好内瘘的了。直穿?对不起,请去其他医院。
十年之前,我们的操作随意性很强,有刚来的护士甚至被安排守着某台透析机专门等着其报警后按「消音」键,而对为何发生报警以及如何解除不做深究;
十年之后,卫生部颁布的标准操作规程,也叫 SOP,已经出台 5 年之久了,虽然饱受诟病,但至少我们有法可依了。
十年,短短的十年,我所在的这个小环境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如同革命般的变化。这一变化也是同全国总体的趋势相吻合的:至少最近几年,全国在透患者数是以每年 10% 速度增长的。这得益于我国国力的增强,医保政策的改善和完善,更得益于我的同行们在此领域孜孜不倦的奋斗和追求。
再过十年,又将是如何一番光景呢?
可穿戴人工肾,在发达国家已经成为了部分的现实;
3D 打印技术、干细胞技术、转基因技术,可能使得器官移植器官源的获得变得更加容易,甚至到一定程度,血液净化的医生护士面临失业的风险;
超滤系数更高、生物相容性更好、膜面积更大的透析器价格肯定越来越便宜,应用越来越广泛;
充分透析患者的比例肯定越来越多,而中国特色的一周一次、两周三次等透析模式肯定越来越少;
患者生存年限越来越长,随之而来的是,贫血、高血压等短期内常见临床问题退居二线,血液通路的问题、CKD-MBD 的临床问题将成为临床医生主要面临的问题;
类似于美国 DaVita 和费森尤斯公司开办的连锁透析中心将在中国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然后,大浪淘沙,最终剩下 2~3 家大型中心生存下去,透析室将跟现在的药店一样遍布城市乡村。
十年之前,我曾经为我个人的选择有过短暂的彷徨;
十年之后的今天,经过风雨之后,我还是为我的选择无悔。
本文转自齐卡医生,感谢授权丁香园转载。